黎芸身上穿了件藕荷色水绒对襟长裳, 柔软的衣料能抵御初春乍暖还寒时的凉意,白日里鬓间沉甸甸的珠钗也卸掉了一大半,只余下两支样式简单却不失精致的白玉簪子在她发间。
这位年少时也爱扬鞭策马跟着父亲走南闯北,见识过各种风土人情的姑娘,在选择嫁人生子那一刻,换上了繁复精美的裙装和珠钗,在岁月中沉淀心境,开始了现如今当家主母的生活。
白庆徘徊在大门口特意等着白锦堂,当白锦堂的身影出现在长街上时,白庆立即走下台阶迎了上去,恭敬道:家主,夫人眼下还在花厅里坐着等您呢。言罢,他又将白玉堂带展昭上午就归家一事详细说了。
白锦堂脚步微顿,一听白玉堂回来,当即喜上眉梢。只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立即偏头去看白庆,眼睛微睁,一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叫人通知我的表情。
白庆的眼角已经被岁月添了几抹皱纹,这位将一生都奉献给白家的老者慈眉善目地笑道:二爷刚回家,老奴就派人去锦玉楼寻过您了。
庆伯,这时候你还笑的出来白锦堂瞧了他一眼,像是想到什么,马上又问:芸生睡了没有?
方才见小少爷已经离开花厅去休息了。白庆神色依旧,如实回道:二爷他们也被夫人劝着都回西院了。
白锦堂暗道不妙,这是把他的救兵都给撵开了啊!
他看着满院红彤彤的灯笼,又微微抬头仰望了眼被薄雾缭绕弯月,加快脚步赶到了花厅外。
白庆和蔼含笑,看着白锦堂的背影走远才离开。
黎芸看见白锦堂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时心里就安静了下来,心中那些莫须有的嘈杂喧嚣以及涌跳而出的消极情绪都如退潮般散去。
这个男人的身影就像是一道烈日阳光,将她心中被潮水淹没过的地方都晒透,又恢复了往日清新。
芸儿。白锦堂迈步进厅,目光扫了眼四周,没看见黎芸以前经常爱摆弄的那条鞭子,心下不由松了口气。
厅外静悄悄的,占地广阔的白府都被静谧的夜色笼罩住。白锦堂收回的目光突然瞥见黎芸慢慢蹙起的秀眉和微微轻颤的眼波。
白锦堂一下子急了,在心中高呼了一句我的老天爷!手脚这时候却因为急过头了有些忙不过来,匆忙却不太利索的跑到了黎芸面前。
我今夜回来晚了。白锦堂抓住黎芸的手,老实认错。
嗯。黎芸微微抿唇,蹙起的眉头松了一点,她轻应一声,垂落下来的目光落在白锦堂的手背上。
今日本来在锦玉楼和几个掌柜议事,下午桑榆村的老村长派人来请我去一趟,来往路上好一番折腾,所以这时候才回来。白锦堂如实招来晚归的缘由,根本不用黎芸把陪嫁的鞭子亮出来。
黎芸双眉微挑,染了朱丹色的薄唇微动,将手指从他掌心抽出来,撇开脸道:我才不好奇你去了哪些地方。
白锦堂低声下气的哄人,将有点小脾气的媳妇往怀里搂,白夫人?为夫今日可是又行了一善,你就不好奇我做了什么?
你想说就说。黎芸想推开他,我要回去歇着了,今天已经传话去衣坊,让何五娘明早登门为二弟和昭弟量制新衣,我得陪同,今日没功夫陪你闹。
你到底还是心疼二弟多些。白锦堂细细想来都有些吃味了,若是以往他这个时辰回来,芸儿是决计不会这么容易原谅他的,感情今天心都不在自己身上。
已走出两步之遥的黎芸突然回头看他,忍不住无奈笑起来,白锦堂,你今晚是不想进屋了吧?那是你二弟,你不心疼?
那臭小子!白锦堂底气不足的嘀咕了一句,走过去拉住黎芸的手回后院,一本正经道:天大地大,媳妇最大。为夫先伺候夫人休息,明早再去看他俩。
黎芸抿唇轻哼了一声,任由白锦堂温暖的掌心握住了她的指尖,二人携手离开。
花厅内微微摇曳的烛火透过雕花窗棂泛着暖人的光晕。
这座在金华屹立了百年不倒的家族宅邸在月色下透着岁月的沉淀和古韵。
而此刻,那白日才归家的白家某位子孙诱猫失败,最后得了猫儿象征性的一记安睡吻,才肯老老实实的歇下。
而在这夜深人静,所有人都陷入梦乡之际,被白玉堂揽在怀里安睡过去的展昭久违的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好像回到了记忆中那如今于他而言,已变得非常遥远而又温馨的家。
父母依偎在一旁看着他和兄长一起玩闹的笑脸,还有他自己孩提时天真无邪的笑声,连带着春夏秋冬也在一家人的欢声笑语中不断更迭。
可最后梦的尽头,变成了展昭上一世灵魂飘荡了二十载的彼岸花海。
父母和兄嫂,还有他那被大嫂抱在怀里的小侄儿一行人都静静地站在奈何桥上。
奈何桥下是看似流动着却永恒静止的忘川水,花海凋零的彼岸花瓣更像是承载着一个个孤寂的灵魂,带着敬畏和好奇,飘浮在奈何桥周围。
红艳似火的花瓣绚烂夺目,却处处透着悲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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