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界黑水崖,常年不化的雪覆于山巅,将整座崖体染作冷厉的黑白二色。崖顶嶙峋如刃,白雪堆迭在锋锐的岩脊上,犹如刀口覆霜,映衬得天光都显得分外冷淡。
难得今日天穹裂开一线,淡金色的光透过厚重的云层,倾泻而下。雪面因此浮现一层浅浅的暖意,将这片死寂与寒意稍稍化开,如同暮春时节残雪消融,令冰冷的黑白间多出了一丝柔润的暖色。
那束光落在崖边一处行走的身影上,也仿佛为他镀上微弱的金边。那人一袭素色长衫,立于黑与白的交界处,既不属于黑色的崖,也不完全融于白雪的茫茫。
他抬眸,眉眼淡淡映着雪光,神色冷静而疏远,身影却因那一线阳光,染上几分不合时宜的暖意,如冰川之上初生的春芽,孤绝凌美。身着一身极为朴素的白袍,头发也只是简单地编织了下用几根簪子作为固定。
他一个人走在崖边,他走的很慢,像是在用自己的脚步在一寸一寸丈量着这块土地一样。
忽地,他停住了。
朝日晞的神识往远处荡了过去,黑水崖远处的那片皑皑白雪中,他探查到了一个倒地的女人。
那是个气息微弱的女人,黑发散乱拂过面庞,看不清容貌。她身上只披着一袭黑袍,袍角早已被飞雪覆盖大半,仿佛随时都会被白雪吞没,也不知在这崖畔伏倒了多久。
或许并未躺太久。雪地上仍留有尚未被新雪掩去的血迹,血色浸染成片,四周还残留着打斗后的断痕与凌乱脚印,暗红色的痕迹点点洒落,冷风一吹,更显冷肃。
可真正让他驻足的,并非这些血迹与痕迹,而是那女人身上,隐隐约约透出的月辉之息。
月辉月壤,女人,两者关联到了一起。
他心底浮现出一个近乎荒唐的念头——会是她吗?
他有些不敢确定。
他不敢断定。脚步也不敢轻举妄动,可女人看上去气息微弱,似乎随时都会死去。
如果真的是她……难道要眼睁睁再失去一次?
他又在怀疑,这是不是又是心魔在作祟,又凭空制造出一场幻象来迷惑他。
可是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不敢置信,希望,害怕。
心‘砰砰砰’地跳,怀揣这复杂的感情。
脚步艰难的迈开一步又一步,好像是又什么东西在推着他前进。
原来是他自己。
女人很脆弱,那鲜红的雪灼伤了他的眼睛。直到他终于看清,那一瞬,所有疑虑都消散了。
是她。
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是他以为,他再也不会见到的珍宝。
她的模样如此破败,他的珍宝如此破败。
可是他见到了她。
一时之间,失而复得的狂喜,见到她受伤的刺痛,以及蔓延了无数年的愧疚齐齐涌上心头,这些感情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给冲昏,将他整个人给掀翻。
他蹲下,那双还算稳定的手想要去抱起雪地的人,可那毫无规律的心跳已然暴露了他依旧惶恐的事实。
将她轻轻翻转过来,小心翼翼的触摸她的脉象,气血亏竭,生死之间。
光是这样的脉象就让他险些把持不住自己的理智,往日的景象他不允许重现。
她不能死。
不要死。
朝日晞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取出了一颗神药‘吞日丹’,这颗集齐了无数珍贵草药的丹药现在落入了她的嘴里。
要救她,无论怎样都在所不惜。
将丹药送入口中。掌心轻轻托住她的下颌,助她咽下。冰雪中,他闭上眼,屏息凝神,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般狂乱。时间似乎被拉长了数倍。直到终于,指下那微弱的脉搏渐渐平稳,如同破冰处涌出的春水,缓慢而坚定地流动起来。
他低下头,额发垂落,轻轻碰触她的鬓角,还好,她终于又出现在了他的世界。
真好。
如收拢珍宝一样将她纳入怀中,想要将她带回到自己的居所内。,不再是那个受困于规矩束缚的上天都,而是一个属于他的地方。
风雪翻涌,如重帘垂世,天地一瞬被压低。远处,一道黑影如箭矢般破风而来。
师从亭身上全是一道道濡湿的痕迹,他穿着了一身黑衣,看不出来衣服上的那些湿痕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可他身上的味道,已经透露了答案。
浓烈的血腥味。
他的浑身满是未消的杀意,神情阴郁,活像是暴雨未至的那片天空,阴沉沉的黑得吓人。
等他回到刚刚姜赞容在的那块地方却没有看不到人影的时候,狂怒的情绪更是抑制不住,周围的雪瞬间被横扫千里,露出黑黢黢的土地来。
依旧没有人影。
是被人捡走了吗?
还是被那个人给杀了?
想到那人,师从亭脸色顿时变得更可怖。
事情还要从前几个时辰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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