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翻身上马,便向前路西南方向绝尘而去,身上长衣扬起又落。
……
不多时。
便有一人衣襟大敞,大步而来,步履生风,手中还拎一坛酒。
那小二一见来人,当真是一眼认出,上前便将檀衣公子留下的信笺送上了。
——三弟有异,转向南疆一行便回,军中聚首。
申屠烬颇有怨气地将手中酒坛往桌上一撂,叹了声:“哎……白瞎了我特地给你带来的这坛上好女儿红了,阿檀一路想喝我都没给……死小子……”
嘟囔罢便重又拿起了酒坛转身走:“不过云萧出什么事了么?”
他走路极快,未注意到身后之人所议。
“说来我听闻关中乐正、申屠,连带巫家也派了人赶往益州从军辅战,名头还都不小。”
“关中那两家还好说,巫家自遭逢变故还有什么名人?武榜第一的巫山空雷都死了,听闻洛阳郊外遇刺,巫山空雷那一辈及年长的都死了,只剩了巫家主母巫山秋雨一人和一些籍籍无名的小辈,而且巫山秋雨也身受重伤昏迷数日方醒,受此大怆,心绪不稳,身体已大不如前。”
“可还记得那于影网之乱时,也在毒堡一战中扬名的巫家二小姐——巫聿胜艳?巫家逢变之后就是由巫山秋雨主内,巫二小姐主外,硬生将此后大小事宜料理得当,撑起了危如累卵的巫家……这巫家二小姐听闻不仅才貌双全、武功高强,而且胆识过人、洒脱不凡,往来行事中不知有多少公子侠客声称仰慕于她……”
……
归云谷中。
晴光透过林荫铺满院落,暑气蒸腾,山风却凉。
端木若华命叶绿叶将求诊之人送出泊雨丈。
临出院之际,那背挎长刀的中年刀客回头来道:“江湖传闻先生门下云萧公子叛离清云宗改入了南疆乌云宗下,萧某斗胆问一句,此事可当真?”
端坐木轮椅中的白衣人抬头来回“望”他所在,神情清冷,眸中未动。
刀客续道:“当日毒堡之劫时我亦在场,受了先生师徒几人诸多拂照,云萧公子脾性温谦恭谨,萧某原本十分欣赏敬佩,听闻传言,不免有些惊异不解。”
端木若华平视前方虚无,未答话。
那人便也不再多问,抱拳道了句:“多谢先生,萧某告辞。”
叶绿叶立时跟随将人送出。
璎璃站在端木椅侧撑着一把遮阳的伞,此时目色复杂地低头看向椅中女子。“先生……”
椅中之人状似平静地对着屋外远处,眸中空无。
袖中十指已蜷。
——“师姐是因萧儿之请……回来归云谷中?”
——“不因他,难道还能是为了赶来救你?”
——“……萧儿许了你什么?”
——“你当知,只要可以救你,他什么都肯许的。”
恍然间忽然忆起那日青衣人推到自己鼻间的那碗白粥,伴随着一口口白粥强灌入口中,人骨之灰的苦腥之味挥之不去,除了浓郁腥甜的樱血香气,还有那淡淡的萦绕而出的……
端木若华周身一震,双目微微瞠大,慢慢转面望向了璎璃植满院中的朱梅。“梅香……”
璎璃闻言怔了一下,下瞬微微笑道:“现下正值盛夏,何来梅香?先生可是闻错了?”
低头刹那,却惊见白衣人目中空茫一片,既惊且震,眸光寒瑟。
——“你猜,他这次……除了生于美人世家的这副身子,还能许我什么?”
——“此后经年,梅大哥得师父心念,便可一直伴与您身边了。”
心上不可抑制地一疼:萧儿……
白衣之人手握木轮椅之上,陡然间语声极喑:“璎璃护法是否真的将梅阁主埋骨于此院中了?”话音未落,端木若华已然敛目而颤。“还是……便未曾入土?”
红衣女子猝然一震,陡然寂声。
少许后,慢慢握紧了手中油纸伞。
……
那日雪阳蛊自端木手背之上退怯,花雨石言过因由之后,璎璃看着青衣少年掠出了吟风竹地。
她继绿衣女子之后拦下了青衣少年。
泊雨丈中,红衣女子将手中紧抱的骨灰坛递向了青衣人,抑声道:“这坛中是公子骨灰,我自幼跟随公子身侧,寸步不离,公子从不容外人近身,因洁癖甚重,更不曾与何人过分亲昵,长年洁身自律……”
青衣少年震在原地,懵震地看着那方骨灰坛。“璎璃……何意?”
璎璃抬目来看他,颤声言:“你们所言,我已听清,故将公子骨灰拿来予你。”
“既已听见……”青衣少年似乎并不奇怪她听见几人所议,只是看着那方骨灰坛慢慢收紧了十指,怔声:“她所言之法……若用梅大哥之骨……惊云阁可忍?你、可忍?”
璎璃凄笑着回声与少年:“为救端木宗主,公子殒命身死亦不在话下……又怎会在意自己死后几许余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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