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夜如此。
大约是半年前……
不知怎的,大公子变了性子,不似从前温和,变得冷漠寡言,虽说没了从前的优柔寡断,可那杀伐决断的手段,也未免……
过了头。
跟了大公子这么多年,他们从未想过,大公子也有杀人如麻的一日,从前碰伤一只蝴蝶都会愧疚心疼的人,血溅了一身,竟是毫无半点怯色,面无表情的模样,如今回忆起来都仍觉可怕。
换到清闲的院子,你才过得比从前好些,至少吃得饱穿得暖,也不用怕冬日的风雪淋湿了衣裳,冻得又是风寒又是高热。
这院子本是空着留给来往的客人住下,可忽然收到消息,刚刚入府的,那位续弦夫人所生的二公子,指名要这院子。
你听说过那位续弦夫人的故事,早十几年前,是沉相爷的外室,原配夫人和离另嫁不久,便急急将人娶进了门,传闻二公子还是沉相爷的私生子。
二公子在外经商,续弦姜氏嫁来沉府时,他不在京城,府里的人都说要一年半载,才能见到那位二公子,可不知怎的……
忽而有消息传回,他后日便到京城。
烈日当空,几位侍女忙里偷闲,聚在亭下谈论这位有名的二公子,据说相貌才情一等一的好,唯一可惜的,似乎是个病秧子。
“你们几个都过来——”
管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将院里的人都聚到了一起。
你站在人群后,垂眉低头。
“二公子的马车已经到了,待会就回院子,记着我几日前的叮嘱,好好伺候着。”
“是——”
管事刚走,侍女们交头接耳,脸上难掩期待好奇与羞涩。
“……听说二公子至今还未娶妻呢。”
“……连个暖被的也没有,你说我……”
你对这些谈论不感兴趣,听了一会儿便走了,拿着扫把清扫院中落叶,心里只盼着那位二公子来了之后,别将你赶走了才是。
二公子到了院里时,你与其他侍女站守在门外两侧。
当远处传来脚步声,侍女们隐隐躁动起来,一个接一个悄悄抬头偷望过去,唯你规规矩矩低着头。
“二公子慢些!”
“小心台阶!”
伴随管事的喊叫,脚步声越发近了,说不出的急躁。
你无聊地盯着鞋尖,想着明日不当值,一个人要做些什么,却……
绣着青竹纹路的白靴急急停在了你的面前,管事也跟着停了下来。
你愣了愣,意识到眼前人是二公子,还是没有抬头,等着眼前发出微微喘息的人自行离开,可等了一会儿,只等到一声呼唤。
“阿宁……”
那声音轻颤,仿佛隐忍着什么,叫着少有人知道的你的小名……
“……你,你抬头,看看我。”
是在叫你吗?
还是你听错了?
可他就站在你面前,还叫着你的名字。
你有些犹豫,当看到白靴往前一步离你更近,你还是缓缓抬起了头,迷茫地看向他。
少年青衣墨发,容貌秀美清俊,只是脸唇苍白,双眸仿佛含着水雾,他又往前了一步,拉住你的手腕,一副似哭又笑的模样来。
“阿宁……我来了,我来找你了。”
你应当是不认得二公子沉青的,在此之前从未见过他,可他一见你便分外熟捻,一口一个阿宁地叫,不由分说将你拉进屋中,赶走其他下人后蓦地抱住了你。
那收紧的力道,好似恨不得将你镶入怀中再不分开。
“……我一睁眼,便到了如今的年岁。”
“……我还以为是梦,幸好……”
“幸好是真的,幸好还能见到阿宁……见到你活生生在我眼前,你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他的脸颊埋在你颈窝,声音带着沙哑哭腔,说着你听不明白的话。
你僵硬着,不敢动不敢推开更不敢问,毕竟眼前人日后便是你的主子,心下只能怀疑他是不是认错了人,或是脑袋有些什么……
正猜测着,他忽而急促闷咳,失了力地瘫坐在凳子上,紧紧攥着胸前衣襟,咳得脸色苍白,你连忙搀着他,又倒了水,伺候着他小心喝下。
待他好了许多,低低喘着气时,你提出去找大夫,收回轻轻拍他后背的手,后退着要离开,他却抓住了你的手腕,用力地不肯松手。
“别走,留在这里陪我,让我多看看你,我……我不想再和你分开。”
沉青的模样好看,而今哀求着,朦胧泪眼中情浓得让你浑身的不自在。
“是。”
他拉着你坐到他身旁,你摇头不肯。
“奴婢是下人,这不合规矩。”
不知你说错了什么,沉青忽然僵住,看着你没了动静。
他拉着你的手,你走不掉,只能低着头。
好一会儿,他起身又抱住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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