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丫头片子,上次来信又说什么“纸笔尚足,新衣勿急”,小小年纪操心那么多,骗谁呢?舅舅家清贵是清贵,可也跟自家一样,都是靠俸禄过日子。
她肯定又舍不得用新纸,舍不得穿新做的夹袄,省下的钱指不定又偷偷塞给哪个交不起束脩的同窗了。
林砚摇摇头,继续落笔。
“读书虽紧要,身体更是根本,勿要过分俭省,该吃则吃,该用则用,家中一切皆有,父亲与兄俸禄虽薄,然供养吾妹衣食笔墨,绰绰有余,万不可委屈了自己……”
写到俸禄时,林砚的笔悬在半空,墨水差点滴落纸面。
暗卫这一两银子要不要提?
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差事听着就不像能见光的,万一墨儿年纪小不懂事,信里漏出去半句……
还是烂在肚子里安全。
他迅速将“俸禄”两字写完,跳过了所有关于“兼职”和“加薪”的念头,只字未提,信的后半段便絮叨了些京中琐事,天气如何,街市上新出了什么果子,叮嘱她用心功课,莫要淘气。
写完信,吹干墨迹,小心封好,林砚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节发出噼啪的轻响。
窗外日影西斜,将庭中那棵老槐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一股巨大的、熟悉的怨念缓缓从心底升起,沉甸甸地压下来。
明天又要去礼部,又要见武海闵,又要写那些狗屁不通的祥瑞考、预算表……还要分神盯着那群摸鱼精。
林砚望着窗外渐渐暗淡下去的天光,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已经看到了明天卯时三刻,自己顶着一双熊猫眼,如同行尸走肉般飘进礼部公廨大门的悲惨景象。
他哀嚎一声,不是用嘴,而是在心底发出了无声的、社畜灵魂的终极呐喊。
休沐日——你死得好惨啊!
【作者有话要说】
老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休沐日短暂得像打了个盹儿,卯时三刻,林砚再次把自己塞进了礼部祠部司公廨。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墨味和一种类似隔夜点心的可疑气息,不知道哪个同事没有把东西吃完就扔公廨了。
林砚刚把自己那副熬夜修仙的尊容安顿在公文垃圾山后,连口热水都没来得及灌下去,一道阴影便精准地、带着点鬼祟意味地笼罩了他的案头。
抬头一看,郑经那张脸笑得像朵开败了的菊花,褶子里都透着“有求于人”的心虚,怀里紧紧抱着一沓纸,仿佛抱着什么烫手山芋,又像是抱着刚挖出来的祖传宝贝。
“林大人,早啊。”郑经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点讨好的颤音,“您……您歇息好了吧?”
林砚眼皮都没抬,“嗯”了一声,权当回应。
他太了解郑经了,这姿态,准没好事,不是甩锅就是挖坑。
老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果然,郑经左右瞄了一眼,确认没人特别注意这边,才把那沓纸小心翼翼地放在林砚桌上那堆待批预算卷宗的最顶端,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放刚出生的人类幼崽。
“林大人,您看,这点小事儿……”郑经搓着手,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就是几个僧道名籍,还有几张度牒,手续……咳,手续基本都齐活了,就差您这儿盖个祠部司的大印。”
林砚的目光落在那沓纸上。
僧道名籍?度牒?郑经这鬼鬼祟祟的架势,就差在脑门上刻“我有问题”四个大字了。
他随手拿起最上面一张度牒扫了一眼。
嚯。
这名字,慧根?
谁的脸啊这么大?
看着就不像有慧根的样子。
籍贯写得含糊不清,师承门派更是闻所未闻,再看那附着的所谓“地方官印”,模糊得跟小孩尿床后的地图似的。
林砚的指尖在那模糊的印鉴上点了点,没说话,只是抬眼,用一种“你仿佛在逗我”的眼神看着郑经。
郑经被他看得后脖颈发凉,笑容僵在脸上,声音更低了:“林大人,您看……这个,稍微通融一下?就盖个章的事儿,很快的!绝不给您添麻烦!”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强有力的靠山,腰杆子稍微挺直了点:“再说了,这可是刑部……刑部那位王主事托人递过来的关系,王主事您知道吧?他岳父可是……”
“刑部哪位大人?”林砚的声音平平地响起,不高,却像块冰坨子砸在郑经脚面上,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郑经噎住了:“呃……就……刑部的王主事……”
“王主事?”林砚放下那张度牒,身体微微后仰,靠在那张嘎吱作响的破木椅背上,眼神平静无波,“他刑部主事,跟礼部祠部司的僧道度牒,有什么关系?是他要出家?还是他家亲戚要剃度?需要他亲自牵线搭桥?”
林砚拿起那张度牒,指尖弹了弹那模糊的官印:“手续基本齐活?郑主事,你这‘基本’的底线,是挖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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